创作声明:本故事纯属虚构,如有雷同,纯属巧合。图片和文字均不涉及真实人物和事件。
“村长,这婚我不结了,”
姜砚舟一大早就来要回自己的结婚申请。
“真不结了啊?”
姜砚舟点点头,“嗯,我已经决定回城了。”
周家那点破事,大家传来传去都清楚得很。
村长叹了一口气也没阻拦。
“回城也好,听我一句劝,周家那点子破事以后别沾了。”
结婚申请重新回到姜砚舟手上,薄薄的一张纸,上面的内容是他手写的,当时写的时候,他满心以为周南希回来是要和自己结婚。
为了周南希承诺的所谓爱情,他一个下乡知青,选择留在了这个贫穷的小村子,为她照顾年迈的父母,让她放心去文工团拼搏。
这一照顾就是三年,他满心以为俩人举办了酒席后就已经是夫妻了。
结果换来的只是周南希轻飘飘一句:“没有领证,我们不算夫妻,我只拿你当弟弟。”
1
姜砚舟从村长家出来后,又去办理了回城的资料。拿到车票的那一刻,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终于有机会回到城市了.在这里待了几年,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他心生疲惫的地方了.
在回到周家之前,姜砚舟小心翼翼地把车票贴身放好,生怕弄丢了.刚走到家门口,还没进去,他就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阵阵说笑声,里面似乎有好几个人在聊天.
“逸宸这小伙子,怎么这么让人稀罕啊!”一个声音带着几分调侃和羡慕,语气里透着对孟逸宸的欣赏和喜爱,仿佛他是个宝贝似的.
“饿不饿啊?阿姨给你们弄点吃的去!”另一个声音关切地问道,语气里满是热情和宠溺,显然是在关心孟逸宸和周南希.
“妈,我们刚回来还不饿,逸宸不喜欢吃太油腻的,中午你下厨给我们做手擀面吧.”周南希的声音响起,她对孟逸宸的关心和体贴溢于言表,仿佛两人已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.
“逸宸不喜欢吃香菜.”孟逸宸的声音也传来,语气里带着一丝娇气和任性,似乎在对周母提出自己的饮食要求.
“哎哟,好好好.”周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宠溺,显然对孟逸宸的要求已经习以为常,她愿意为他满足这些小要求.
里面的人说完,一扭头看到门口的姜砚舟,周母的脸色唰地就变了,原本热情洋溢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尖酸刻薄的表情:“还知道回来啊,还以为死外边了.”她的话语里满是嘲讽和不满,仿佛姜砚舟的离开是理所当然的,他的回来却像是打扰了她的生活.
“你是要饿死我们一家人啊!”周母继续抱怨着,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和愤怒,似乎姜砚舟的离开让她家的生活陷入了困境,她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了姜砚舟身上.
姜砚舟自嘲地扯着嘴角,心里五味杂陈.刚来时,周母对他也是亲热得很,毕竟她想着给女儿捞一个城里知青当丈夫,以后一家人还能一起进城,她对他自然是热情有加.可后来被伺候惯了,她开始呼来喝去,真拿自己当一回事,对姜砚舟的态度也就越发刻薄,仿佛他是个可以随意使唤的下人.
“妈……”周南希不赞同地打着圆场:“别说了.”她虽然也对姜砚舟有些不满,但毕竟他还是她的家人,她不想让孟逸宸看到周母对姜砚舟如此刻薄的一面,毕竟孟逸宸还在场,她可不想给孟逸宸留下坏印象.
“逸宸还在这.”周南希提醒道,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,她可不想让孟逸宸看到自己家里的不和谐.
孟逸宸身上穿的是时髦的小衬衫,皮肤白皙,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,给人一种时尚而又清爽的感觉.而姜砚舟还穿着过时的破旧衣服,就显得有些老土,与孟逸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.
周南希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孟逸宸身上,心里止不住有些嫌弃起姜砚舟来.她心里想着,姜砚舟打扮得那么老土,也不知道买两身好看的衣服,这样子怎么配得上她和孟逸宸这样的时尚人士呢?
孟逸宸一脸茫然,笑着问道:“这位是……”他显然对姜砚舟的身份有些疑惑,毕竟他和周南希交往的时间不长,对周家的情况还不太了解.
“是我认得的干弟弟!”周南希讪笑着,抢着回答的模样急烘烘的,仿佛生怕孟逸宸误会了她和姜砚舟之间的关系,她急于撇清两人的关系,让孟逸宸放心.
“干弟弟?”姜砚舟仰头看着她,语气很轻地问,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.当初和他深情告白,求他不要回城的人,也是周南希.现在反而变成干弟弟了,她对他的态度转变之快,让他有些措手不及.
周南希拿周母的拐杖碰了碰姜砚舟,语气里满是高高在上:“刚好你回来了,别让妈下厨,你现在去做饭吧.”她一副命令的口吻,仿佛姜砚舟是她的仆人,可以随意使唤.
“你姐夫有忌口,做饭注意着点.”周南希又补充了一句,揽着孟逸宸的腰,姿态亲密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,而姜砚舟则像是个局外人,被排除在了这个温馨的家庭氛围之外.
曾经周南希也是这么揽着姜砚舟的,姜砚舟还记得女人走之前深情款款地对他说:“砚舟等我回来,我们就去领证,你放心,办了酒席我们就是一家人.”“我家里人就交给你了,以后我会用一辈子对你好.”因为一个一辈子,姜砚舟困在这里三年,他以为自己可以和周南希共度余生,没想到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.
他眼皮低垂僵硬地扯了扯嘴角,心里满是苦涩和无奈.许是见他没有反应,周南希不太高兴,“姜砚舟,你怎么回事,看见人还不知道叫姐夫.”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和不满,仿佛姜砚舟的沉默是在故意给她难堪.
孟逸宸大度地开口:“没事,还没结婚呢,你弟弟可能是认生吧.”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宽容和理解,仿佛是在为姜砚舟解围,让周南希不要过于责怪他.
“你叫砚舟是吧,来,姐夫这里有一条新买的手帕,你看喜欢吗?”孟逸宸从兜里掏出来一条针织手帕,是城里流行的款,一看面料就不便宜,他似乎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拉近与姜砚舟的关系,让他不要过于拘谨.
姜砚舟已经有几年没用手帕了,他每天忙着下地干活,回来后还要做家务伺候老人,哪里还用得到这么好的手帕.不过,现在他就要回城了,是该收拾一下了.这么想着姜砚舟接过孟逸宸的手帕,真诚地说了一句:“谢谢.”他心里对孟逸宸的这份好意还是有些感激的,毕竟孟逸宸并没有因为周南希的态度而对他有所偏见,反而还主动示好.
“没什么事的话,我就先回去了.”姜砚舟说完就准备离开,他不想再待在这个让他感到压抑和不自在的地方.
他刚说完就看到周南希那几乎要吃人的视线,她像是极度不高兴,仿佛姜砚舟的离开是在故意给她难堪,或者是在逃避什么.
姜砚舟看了看手里的帕子,只当是他收了孟逸宸的东西,让周南希不高兴了,他便又把帕子递到孟逸宸手上:“孟先生,东西我就不收了,祝你们百年好合.”他是真心祝福的,也是真的不想再跟他们有牵扯,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,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.
只是没想到东西刚还过去,孟逸宸就垮着脸看着周南希:“南希,你弟弟是不是不喜欢我,他都不收我的东西.”孟逸宸长得白净,这么一副委屈的表情,连姜砚舟看了都心疼,更别提周南希了.
周南希大声道:“给你就收着,在那磨叽什么.”说着,她把手帕塞到姜砚舟手上,语气高高在上:“你在乡下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,这是逸宸的心意.”她似乎是在为孟逸宸说话,又像是在教训姜砚舟,让他不要不懂得珍惜孟逸宸的好意.
姜砚舟想她怕是忘了,他是城里出来的知青,家境殷实,别说手帕了,想要什么东西买不到?他把所有的话都咽回去,拿着手帕低头往屋子里走,外面周南希脸色依旧不好,她似乎对姜砚舟的沉默和不反抗感到不满,认为他在故意给她难堪.
姜砚舟已经懒得去看周南希了,不管他收不收东西,她脸色都难看,幸好这样的日子还有7天就结束了.到时候他就能回城了,回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,开始新的生活,把这段不愉快的经历抛在脑后.
他刚收拾好东西,周南希推门进来了,她面带嫌弃:“我是不会和你同房的,这几天你自己在这住,我出去睡.”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决绝和厌恶,仿佛姜砚舟是个瘟神,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.
“当着逸宸的面,少说话,我不想逸宸知道我们以前的事,我会一直把你当弟弟看.”周南希继续说道,她似乎是在提醒姜砚舟,让他不要在孟逸宸面前提起他们之间的过去,以免影响她和孟逸宸的关系.
姜砚舟说道:“这几天我就搬出去,不用麻烦你们一家人了.”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决和无奈,他不想再给周家添麻烦,也不想再待在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.
周南希还当他是嘴硬,讥讽道:“你能搬哪儿去,乡下哪有空房子租给你?”反正,姜砚舟也回不去城里,怎么也不会离开她,离开他们家.她现在还觉得姜砚舟能有地方住,是她施舍来的,她对姜砚舟的态度依旧高高在上,仿佛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人.
但也没想过,她周南希走了三年,家里那么多事,还有两个身体不好的老人要照顾,全落到姜砚舟这个免费保姆身上.这三年里雇个保姆,也得包吃包住,还得花钱,而姜砚舟却无怨无悔地承担了这一切,他的付出和牺牲,周南希却视而不见,只是一味地索取和抱怨.
无怨无悔的感情,是最廉价的,它被周南希无情地践踏和忽视,仿佛姜砚舟的付出一文不值.
姜砚舟沉默地凝视着周南希,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忘了周南希爱他时的样子了,现在一想起她,脑子里闪现的是她冷嘲热讽的脸,她对他的冷漠和无情,让他心如刀割,仿佛所有的爱意都被磨灭了.
也好,左右人都要走了,过去的事不提就不提,他会有新的人生,往后余生各不相欠.姜砚舟心里想着,他要开始新的生活,把这段不愉快的经历抛在脑后,让自己重新开始,不再被过去所困扰.
火车票被他捏在手里,还有七天就走了,他要离开这个让他心生疲惫的地方,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,开始新的生活。
2
一大早,姜砚舟刚走出房间,就听到周母在客厅里大声喊叫。
“女儿啊!你咋还睡客厅?”
周母的嘴角往下撇着,一脸嫌弃地斜了周砚舟一眼。
“哎哟!现在有些人可金贵着,还要我女儿腾地方给你睡。”
姜砚舟冷静地垂下眼,尽量不去理会对方刻薄的嘴脸。
“不用了,我今天就搬走。”
他心想,农村不缺空房子,他花点钱找个地方暂住两天是没问题的。
何必留在这里受气呢……
“你搬啊!你能搬到哪儿去!”
周南希在一旁冷眼旁观了一会儿,终于开口了:“我在家待不了多久,你们一起住也能有个照应。”
她说话的语气虽然严肃,但似乎也有几分道理。
姜砚舟忍不住抬头,打量着周南希的脸。
触及那嫌恶的眼神,姜砚舟垂下的手突然收紧,心里头传来细细密密的刺痛。
他还是在意的,但不可能再留下来受气了。
他冷笑着说:“什么照应,不就是想多个保姆吗?”
“一天早中晚的饭都得我做,你爸换下来的衣服得我洗。”
周父瘫痪在床好几年,换下来的衣服都是一股呛鼻的尿骚味。
连周母都不愿意去洗,全都一股脑丢给了姜砚舟。
“他昨晚肯定又尿了床,床被都得我收拾!”
几句话说得,周家一家子人的脸色骤然难看。
周父坐在轮椅上,气得把手里的东西砸过来!
他嘴里咒骂的全是含糊不清的脏话!
以前姜砚舟对他悉心照料时,他也从来没给过好脸色。
周南希也气得脸色铁青,紧皱着眉呵道:“姜砚舟!你懂不懂尊敬长辈?”
好像将事实扯出来说,就是不尊重长辈。
周母暴怒,提着木拐又要来打姜砚舟。
又是这样。
以前稍有不顺,周母的那副木拐就要打在他的身上。
打下去就是一道道青紫的印子,疼得一天缓不过劲来。
那沉重的木拐还没落下,姜砚舟轻巧地躲开。
周母倚仗着那副木拐的威严,凶神恶煞地命令道:“还不快去做饭!”
姜砚舟没管她,说自己急着上班,他什么都不做。
他踩着自行车出门时,还能听到周母骂骂咧咧的声音。
姜砚舟是下乡知青,平时就是给县里一所小学上课。
一到学校,他立马去提交离职资料。
那办事人员还在惋惜地问:“姜老师,你教了三年,孩子们也喜欢你,怎么突然要走了?”
姜砚舟没解释太多,只是温和地笑着:“回城手续已经办下来了。”
一套流程下来,很顺利地过完了离职手续。
刚走出来,身后传来了一道温婉的嗓音:“砚舟弟弟,原来你也在这里教书?”
姜砚舟一回头,看到周南希和孟逸宸就站在不远处。
他们两人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,看起来是挺般配的。
孟逸宸面露欣喜地朝他招手打招呼,一口一个弟弟。
他牵着周南希的手,轻晃了晃:“南希,真好啊,以后我能和砚舟弟弟一起上班了。”
周南希也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,点了点头:“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,砚舟你好好照顾逸宸。”
她看过来的眼神透着疏远,和孟逸宸倒是亲密无间地搭着肩。
几年前俩人还谈恋爱的时候,周南希说在乡下要注意影响,没有办酒席之前不能有亲密举动,否则村里人会说。
所以他们俩在外面,向来保持距离。
在办酒席之前村里没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,那会儿姜砚舟还在为周南希的体贴而心动,现在想来哪有什么说不说,无非就是看她想不想公开而已。
他垂下眼皮沉闷地应了一声:“好。”
左右不过就还有几天时间了,没必要再起口舌之争。
周南希满意地看着姜砚舟,点了点头。
这男人昨天闹成那样,现在不也乖乖地识相听话?
毕竟,他们家现在是姜砚舟在乡下唯一的依靠了。
作为奖励似的,她还想着去摸一摸姜砚舟的头。
“南希,你和砚舟弟弟的关系真好,我可真羡慕,”孟逸宸一脸羡慕地说道。
孟逸宸一句话,让周南希伸出去的手僵住,又收了回来。
她是要和逸宸结婚的,是该和姜砚舟保持距离。
姜砚舟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切,没有出声。
周南希走后,孟逸宸还挂着温婉的笑容:“砚舟弟弟,我和南希要结婚了,以后还要靠你多照顾呢。”
说到结婚两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了重音,可等姜砚舟看过来的时候,他又面容平淡笑得温和,仿佛只是姜砚舟的错觉。
很快姜砚舟就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觉,他听到孟逸宸开口说道:“就算是南希拿你当弟弟,亲姐弟也得避嫌是不是?”
“不喜欢你的人,强贴上去也是没用的。”
“你说是吧?砚舟弟弟?”
姜砚舟想起自己刚办离职手续时,工作人员随口提了一句:新来的孟老师表面温柔,但上课有些敷衍。
那会儿姜砚舟还给对方辩解了一下,他说孟老师许是刚来不太适应,人还是不错的。
现在看来,他看人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,难怪周南希和孟逸宸会走在一起,这俩人骨子里就是一样的。
不过,想着自己要走了,姜砚舟诚恳地提醒了一句:“你和我说这些没什么必要的,还是多把心思放在教书上吧。”
看着孟逸宸的笑容僵住,姜砚舟轻飘飘地重复了他刚才的话:“你说对吧?孟老师。”
说完,他转过身,往教室走去。
今天是姜砚舟最后一天上课。
上完课回到家里,他在门口看见了孟逸宸停着的自行车。
3
姜砚舟一进屋,就看到孟逸宸靠在周南希的怀里,眼圈红红的,可怜兮兮地像是在诉苦。
“哎呀,南希,砚舟他欺负我了。”孟逸宸带着哭腔,声音里满是委屈。
“怎么回事?砚舟,你这是怎么了?”周南希皱着眉头,语气里带着责备。
姜砚舟心里一凉,他没说话,只是垂下眼,想要快步回房间收拾行李。
周南希咬牙切齿地在他身后喊道:“姜砚舟!”
“我还以为你想开了,没想到还把怨气撒在逸宸身上。”
姜砚舟气笑了,对上孟逸宸楚楚可怜的模样,和周南希的满脸怒火。
“我撒什么怨气了?”他有些无奈,心里明白孟逸宸肯定告了他的恶状,而周南希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相信了。
“你现在和逸宸道个歉!”周南希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姜砚舟冷笑着,扭头就想走。他什么都没做,凭什么道歉?
周南希还想去拽他的手,被孟逸宸拦住了。
“南希,算了,我想砚舟弟弟可能是太喜欢你,才会对我产生敌意,我不怪他,等我们结婚就好了。”孟逸宸故作大方地说。
周南希的脸色更难看,“不行,今天必须给他一个教训!”她要让姜砚舟吃点苦头,以后不要再为难逸宸。
姜砚舟眼睁睁看着,周南希铁青着脸走过来,拖拽着他的手臂,粗暴地扯进了柴房里。
“周南希!松手!”他挣扎着,心里一阵寒意。
挣扎中,他的腿划到了桌角,疼得姜砚舟皱紧了眉头。
他一瞬间松了挣扎的力气,重重地摔在了水泥地面上。
“咔嗒……”柴房破烂的木门从外面落了锁。
“南希,这样会不会让砚舟弟弟更讨厌我啊?”孟逸宸有些担忧地问。
“没事,饿他两顿就老实了!今天别给他送饭。”周南希冷冷地说。
透过门缝,姜砚舟还能看到周南希正在给孟逸宸挡着风,脱下外套给他披上。
“最近冷了,别在外面吹风,我们走吧。”周南希温柔地说道。
外头其乐融融,满是灰尘的破柴房里冷得人直哆嗦。
姜砚舟第一时间查看了腿上的伤口。好在划得不深,破了点皮,往外渗着血,缓过劲来也就没那么疼了。
他紧攥着手,心口疼得麻木。他已经不去主动招惹了,周南希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这么狠心对他。
透过门缝,能看到周南希搂着孟逸宸走远。姜砚舟早已经心灰意冷,拍了拍身上的灰,咬牙站了起来。
不可能指望周家人念着过去的感情放他出去。
柴房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,他从里头拣出了一块砖头。
“啪!”姜砚舟干脆地砸碎了玻璃,从低矮的窗户翻了出去。
什么东西都没拿,他直接跑了。唯一带走的东西就是兜里的火车票。
柴房离主屋很近,窗玻璃碎一地的清脆动静传过去。
孟逸宸正骑着自行车打算出门,看到那一地玻璃,赶紧跑了回去。
“南希,砚舟弟弟不见了!他打碎玻璃跑了……”他其实心里头还有些幸灾乐祸,面上还得装出担忧的表情。
周南希不在意地摆摆手,“不用管他。”
乡下就巴掌大的地方,他还能跑去哪里?也没地方让姜砚舟去。
他最后还得乖乖地回来认错。
三年前,她一句话就把姜砚舟哄着留下来三年,现在也不可能会走。
……
姜砚舟跑出去后,找了村里的知青招待所住下来。
他空手跑出来,什么都没带,走过去问工作人员。
“请问,哪里有电话能借用?”
工作人员给他指了对面的小卖部。
刚走进小卖部,一个稚嫩的声音惊喜地喊着。
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,在拽着他的衣角。
“姜老师!”
姜砚舟低头一看,就露出了温柔的笑。
“是小丫啊。”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头。
一听说是女儿的老师要来借电话,小卖部老板热情地招待。
“老师您尽管用啊。”
姜砚舟拨通了电话。
这三年里,他家里人总来信,催他回家。
为了周南希深情的一句承诺,姜砚舟违背父母的意愿,坚持留下来。
姜砚舟恍惚着,自嘲地扯了扯嘴角。
现在,他要给家里人打个电话,为自己曾经的不懂事道歉。
“喂,请问找哪位?”
听到妈妈熟悉的温柔嗓音,姜砚舟只觉得鼻头一酸。
忙着照顾周父周母,他这三年里也没和妈妈通过几次电话。
“妈,我想回家了。”
这三年受的罪,他都忍下来了。
突然听到妈妈的声音,委屈一股脑倾泻出来。
电话里的妈妈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一丝哭腔。
“砚舟!?谁欺负你了,别哭,和妈妈说啊。”
那么多委屈没办法在电话里倾泻。
姜砚舟平复了一下心情。
“妈,我买了两天后回家的火车票,回家再说。”
“回来就好!有好好吃饭没?最近冷了,记得要多穿点。”
“我和你爸也想清楚了,没什么比儿子更重要的。你带那个小周一起回来吧,我们都能接受。”
电话里,妈妈温柔又包容的声音,让姜砚舟的心一暖。
妈妈小心翼翼地提起周南希,还怕他不高兴。
亲人的爱,能够包容很多东西。
“妈,我和她没结婚,我们分开了。”
又不想让妈妈担心,姜砚舟闭着眼撒了个谎。
“我现在和周家没关系了,我就一直住在知青招待所,给孩子们上课。”
腿上的划伤在隐隐作痛,姜砚舟苦笑着,哄骗妈妈。
“我现在过得……也很好。”
只是被一个人辜负了三年而已……
辜负他的周南希还把他关在柴房里挨饿受冻。
只是这些委屈,都被姜砚舟咽下去了。
听到他的保证,姜母才放心地挂了电话,高兴地说着要去给儿子收拾房间。
4
小姑娘拉着姜砚舟的衣角,急切地喊道:“哎!姜老师,你怎么哭了!”
姜砚舟愣了一下,抹了抹脸上的泪水,胡乱擦了几下,慌慌张张地走出了小卖部。
一扭头,他红着眼睛,又撞上了不想遇见的人。
周南希和孟逸宸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,手里还拎着红脸盆、红暖壶之类各种喜庆的东西。
孟逸宸的肩膀上还披着件大红棉袄。
姜砚舟想避开他们,却被眼尖的孟逸宸看到。
“砚舟弟弟!”他之前能告恶状,现在也能装得跟没事人一样,亲热地喊着。
“砚舟弟弟,之前的事我们都不计较了啊,我不怪你,我们毕竟要成为一家人了。”
摆出了一副坦荡大度的姐夫模样。
“我和南希后天要结婚了,你来给我当伴郎怎么样?跟我们回家吧。”
姜砚舟看着他幸福甜蜜的模样,心里酸涩。
三年前,周南希和他表白时,他也是这副幸福的样子。
原来周南希真正喜欢一个人,会迫不及待地结婚。
而不是像他这样没名没分地苦等三年。
姜砚舟冷漠地垂下眼,直接拒绝:“我就不去了,我还有事。”
他这副冷淡避让的态度,落在周南希眼里,更让她觉得,姜砚舟是放不下她。
支开了孟逸宸,两人独处时,周南希冷眼盯着他,讥讽道:“你有胆子跑,怎么不跑远点?”
不就是没处去了,跑到她面前来装可怜?
她摆出严肃的脸色,像是施舍一样,勉为其难地劝着:“逸宸心地善良,你去和他认个错,以后老老实实和我们一家子过日子,我还拿你当弟弟。”
喜欢她也不打紧,等她和孟逸宸结婚后,也就死心了。
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周南希还是克制不住地有些心疼,嘴上的话还是很生硬。
姜砚舟听着她煞有介事的施舍口吻,皱紧了眉头,说:“不用了,我要回家了。”
回家?回城里去?
周南希愣了一下。
姜砚舟舍得吗?三年前都不舍得走。
以为拿回家当借口就能挽回她吗?
周南希只觉得他闹这种小脾气很幼稚可笑,绷着脸,语气很冲:“现在就跟我回家!和我爸妈都认个错,照顾好他们,我们还是一家人!”
周南希还想去拽姜砚舟的手臂,被他用力甩开了。
“祝你们幸福。”姜砚舟淡笑着,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。
周南希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,莫名生出火气来。
两人不欢而散。
在招待所睡了一夜,姜砚舟看着火车票的时间。
他明天就要走了。
临走前,姜砚舟打算去和村里挺照顾他的几个叔婶道个别。
住在周家隔壁院的李婶,家里儿子是养猪的。
李婶偶然会拿点腌好的猪头肉送给姜砚舟。
她可稀罕这个有文化又懂事的知青大小伙了。
之前周母对他吆五喝六的时候,李婶还帮着他说话。
骂周母没良心,一个非亲非故的知青,愿意伺候他们两个老东西,还糟践人家。
李婶亲热地拉着他的手,听说姜砚舟要回城,也很高兴:“以后回城里,好好过日子啊!”
说话的时候,还能听到隔壁院子传来热闹的说话声。
李婶没好气地呸了一口,“一家子昧良心,迟早遭殃!”
姜砚舟淡淡地笑了笑,没多说什么。
姜砚舟和李婶说了些体己话才道别。
刚走出李婶家,他就看到周家门口胡乱丢了一地的东西。
都是姜砚舟自己的东西。
里面有他珍惜的书籍、从家里带出来的木雕……
一块腕表半盖在土里,姜砚舟蹲下来看。
是周南希离家前送他的,说是定情信物。
这三年里,他都舍不得戴。
那么多他精心珍藏的宝贝,都被像垃圾一样丢了一地。
眼睛酸涩,鼻子酸酸的,那块腕表被姜砚舟捏在手里。
像以前的无数次,被他拿在手里仔细地擦拭。
姜砚舟的感情,如同这一块腕表,被周南希当作垃圾一样丢了。
还有他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,也扔在地上,里面掺和上了黄泥。
院子的门大敞着,能看到里面摆满了喜庆的红木箱。
还有一天,就是周南希和孟逸宸的婚礼。
姜砚舟的杂物,都被丢出来腾地方。
他麻木地低头捡起了自己的东西,收进了行李箱里。
那块腕表被他丢下了。
第二天一早。
姜砚舟到村头坐车,要去乡里的火车站。
车子刚启动,窗外传来了迎亲喇叭欢快的奏乐声。
他下意识地拉开窗帘,朝外头看去。
孟逸宸欢欢喜喜地戴着大红花,走在迎亲队列里。
他喜气洋洋地要去迎接自己的新婚妻子。
姜砚舟拉起了窗帘,心里难得很平静。
他彻底放下了。
从此山高路远,他们不会再相见。
5
车子快速地驶过,与迎亲的队伍擦肩而过。
就像他和周南希的生活,从此交错而过。
整个村子人不多,一场热闹的婚礼把大家聚在一起。
婚礼迟迟没开始,急得有人忍不住抱怨。
“老周家搞什么啊,这婚礼怎么还不开始?”
“听说他们家人都还没到齐呢。”
周南希在布置喜庆的新房里焦躁地走来走去,
她就等着姜砚舟来参加她的婚礼。
那么爱她、放不下她的一个人,怎么连婚礼都不来了?!
她心里涌出不安来。
周母嗑着瓜子呸了一口,嘴里嘟囔着。
“那死东西不来就不来,你等他干啥?”
反正她以后有逸宸这么个温柔和善的大姑爷伺候着,
日子可别提多舒坦了。
那不知好歹的死东西死外边了,她都不会去哭丧!
婆子已经带着一身红衣的孟逸宸,踩过了门槛。
他们乡下土村子还讲究着老一辈的那套成亲传统。
听着院子里的土鸡打鸣,吉时都快到了。
周母是个迷信的,赶紧催着女儿去拜堂。
误了时辰,他们家可是要沾上晦气的!
周南希咬牙,不耐烦地说了句:“再等等!”
她托了人出门去找,现在还没回来。
周母呸了一口,只觉得那死东西真晦气,不来正好!
周南希皱紧了眉头,一把掀开头上的红盖头,就想出门去找。
乡下没地方住的,要么去了知青招待所,要么暂住在朋友家里。
她过去服个软,说两句好话,姜砚舟也就乖乖地跟过来了。
周南希刚迈出房门,孟逸宸就凑上来了。
“南希,你要去哪,有什么事能比我们结婚更重要的吗?”
他抹了粉、做了头发,眼睛里蓄着眼泪,就这样注视着周南希,就让她心软了。
好歹是自己马上就要嫁的丈夫。
而且她确定自己是爱着孟逸宸的……
周母嫌不吉利,急忙把红盖头盖回周南希头上。
她又拄着木拐,往门槛上一靠。
就这么假模假式地哀嚎起来。
“哎哟,你出了这个门,就别认我这个妈了!”
周南希最终还是妥协了,先把结婚仪式办了。
喜宴上。
村头大叔喝了酒,酒嗝一打,就开始说起胡话。
“小周啊,嫁……嫁给了……姜知青,可……可要好好对人家啊!”
“怎么说都……伺候你们一家子这好几年!”
周母一听,气得一扯嘴皮子,提了木拐就要去打他!
“你个老糊涂!你说什么呢!撕烂你那张嘴信不信!”
周南希拦着她妈,赶紧纠正喝过头的老陈头。
“陈叔喝过头了……砚舟是我爸妈认的干儿子,我嫁的是逸宸。”
“啊……”
老陈头一拍脑袋,“没见着姜知青,我还以为呢……”
“姜知青在你们家待那么久,还以为……”
周南希还在跟孟逸宸到处敬酒,听得心里头不是滋味。
在没遇见逸宸之前,她也以为会和姜砚舟领证结婚,安稳过一辈子。
可是感情这种事说不准的。
周南希在为自己的移情别恋找借口。
敬酒敬到了隔壁李婶那一桌。
好歹是大喜日子,李婶就算觉得周南希对不起姜砚舟,也不会多说啥。
喝了新郎新娘敬的喜酒,说了两句吉利话。
周南希敬酒的动作一顿,眼尖地看到了李婶小孙子戴在手上的腕表。
那腕表明显不是给小孩戴的,松松垮垮地坠着。
周南希用力抓住那小孩的手臂,有些失控地吼道。
“你这表哪偷来的!”
姜砚舟怎么可能会把这一块表送给别人呢?
“疼!”
那小孙子嘴一瘪,受了疼,立马嚎啕大哭起来。
小孩的哭声吸引了所有村民的注目。
周南希才意识到她太着急了,赶紧松开手。
“李婶,这是我……砚舟的表,怎么会在这里?”
她的话卡壳了一下,咽下了一句“送给砚舟的表。”
一听说是姜砚舟的表,李婶的脸色微变。
她轻拍了拍孙子的背,哄着他说。
“乖宝啊,别哭,跟奶奶说,这表哪来的?”
好一通折腾,才从又哭又闹的孩子嘴里问出真实情况。
“丢土里没人要……我就捡了……我没说谎奶奶!”
“丢了?表被他丢了!”
周南希紧皱着眉头,脸色铁青。
不敢相信地一直摇着头:“怎么可能……”
三年前她送出这块表,姜砚舟高兴得不得了。
还念叨着舍不得戴,怎么可能说丢就丢了……
孩子还在哭,李婶没好气地阴阳了她一句。
“人姜知青都回家了,你在这闹有什么用?”
周南希顿时一个激灵,心慌意乱地追问。
“回家了?他回哪个家?”
李婶翻了个白眼,都不想和她解释。
“还能哪个家,人家是知青,肯定回城里去了!”
她不稀罕和周南希多说,强硬地扯下了孙子手上的腕表还回去。
周南希还不相信,丢下满屋子的宾客跑了出去。
新婚当晚,新娘子跑了,这可太丢人了。
“为了个死东西闹成这样!”
留下的周母气得砸了手里的木拐。
她为了面子还得和村民解释,这孩子是找弟弟去了。
李婶听到这个解释,摇着头冷笑了一声。
直到天黑,周南希才失魂落魄地回家。
她去了知青招待所没找到人。
还跑了一趟学校,被告知姜砚舟前几天就离职了。
到知青办事处一问,才知道她赶了今天一早的火车回城。
那办事人员认得她。
周家挺俊的一个小姑娘,听说是去文工团当兵去了,刚回家探亲。
“姜知青走了啊,三天前就办好了手续!”
周南希目光黯淡地低低应了一声。
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姜砚舟走了。
只有她寒透了心,被蒙在鼓里。
姜砚舟真狠得下心。
吃喜宴的村民都各回各家了。
6
一推门进去,周南希就闻到一股呛鼻的尿骚味。
混杂着腹泻的酸臭味,冲得要命。
周母嫌弃地捂着鼻子,看到女儿回来就像看到救星。
“南希,你可回来了!快来看看你爸,他喝多了酒,肠胃一下子没控制住。”
周父偏瘫了三年多,以前被姜砚舟照顾得舒坦。
他今晚喝多了酒,肠胃一下子没控制住。
周母嫌臭都来不及,哪里会上赶着帮忙清理。
“快快快!扶你爸去洗洗,臭死了!”
周南希呆呆地应了声,心里空落落的。
姜砚舟一声不响就这么走了,她还耿耿于怀。
他怎么就这么狠心,把他们一家人都抛下了。
周南希心不在焉地扶起床上瘫倒的周父。
一个没留神,脚边被红脸盆绊了一下。
她整个人无力地往前摔。
“哎哟!”
周父磕到墙,痛苦地哀嚎出声。
他铁青着脸,揪下了周南希的一大撮头发。
头皮被揪紧,疼得周南希面色扭曲。
周母心疼女儿也不肯上来帮忙。
她在边上急得大吼大叫。
“老周你松手啊!”
“别给女儿扯的头发都下来了。”
周母这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大姑爷。
她扭头冲着新房扯着大嗓门喊。
“逸宸!”
这时候倒是顾不上什么吉利不吉利了。
只想着赶紧把刚上门的大姑爷喊出来干活!
她女儿这么辛苦,怎么可能让姑爷舒服地坐在房里。
“出来啊!逸宸!”
嗓音尖锐又难听。
孟逸宸还以为出什么事,立马就跑了出来。
一闻到那股臭味,孟逸宸捂着嘴干呕了几下。
“什么味,好臭!”
他干呕那几下,戳伤了周父的自尊心。
周父难堪地哆嗦着手,脸上是怒火中烧。
他下半身动都动不了,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孟逸宸。
“滚!都给我滚!”
自从偏瘫之后,周父变得暴躁易怒,动不动就发火骂人。
周母推搡着孟逸宸,让他去给周父收拾一下。
“之前这活都是那死东西在干。”
“怎么好意思让南希一个女人做这种事?”
孟逸宸万分嫌弃地皱紧了眉头。
“我……”
他捂着口鼻,迟疑地走过去两步。
臭味飘进鼻子里,孟逸宸脸色煞白地干呕了几下。
“不行……我不行的。”
他扭头就想走,被周母拽住了手。
说了几句好话也劝不动孟逸宸,周母也发火了。
她敲了敲木拐,摆出了凶横岳母的姿态。
“都是一家人了,你扭捏个什么劲!”
孟逸宸皱着眉头,神色晦暗地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。
他还指望着周南希能够袒护着自己。
“你跟我结婚,只是为了让我给你家干活吗?”
本来就心情不好,周南希更是被他们吵得心烦。
她眉头紧皱着,只觉得脑袋突突突地发疼。
以前姜砚舟在时,她从来不觉得在家会心烦意乱。
周南希彻底失去哄人的耐心,生硬地吼着:“姜砚舟能干,你怎么就不能干?”
孟逸宸被周南希吼得一僵,双手都紧握了起来。
周母也是叉着腰,和女儿站在了一条战线。
她搬出姜砚舟以前干活多勤快,来指责这个新姑爷。
“这都不愿意干,难道还得把你当菩萨伺候啊!”
她提起木拐,嘴里念叨着“姑爷不打不听话!”
还真要挥着木拐去打刚进门的新姑爷。
周南希赶紧拦在了周母面前。
“妈,别生气,有话好好说。”
她像个和事佬,一扭头又劝着孟逸宸。
“逸宸,你快和咱妈道个歉,这事就算过去了。”
孟逸宸的拳头紧了又紧,还是勉强服了软。
“妈,对不起。”
他说得有些不情不愿,周母冷哼了一声。
周南希松了一口气,还以为矛盾解决了。
没想到周母又阴阳怪气地提起了姜砚舟。
“姜砚舟那死东西脾气是倔了点,有活还真干。”
“人家也是城里来的知青,咋就没那个扭捏劲?”
孟逸宸听到这话,又气得顶嘴。
“他是你们家的养子,跟我有什么关系?”
一个是弟弟,一个是刚结婚的姑爷。
他又不是姜砚舟,不可能白白受气。
耳边是无休无止、没完没了的争吵。
周南希烦躁得忍不住发火。
口不择言地说出以前要嫁的是姜砚舟。
“不是什么弟弟,我们本来是要结婚的!”
要嫁的真是姜砚舟,现在也不至于把家里搅得一团糟!
周南希心里头恼火又酸涩。
她已经有些后悔没嫁给姜砚舟了。
反而嫁了孟逸宸这么个养尊处优、不干活的。
孟逸宸哀怨地瞪着她。
“周南希!我娶你,不是为了来受委屈的!”
“你们想有人伺候,就把姜砚舟找回来呗!”
“你不嫁给他,你嫁给我干什么?”
孟逸宸怒吼着冲出了门,还把门框砸出了闷响。
他们一家子吵闹的动静太大了。
隔壁李婶站在门口探头。
她拍了拍大腿,哎哟了一声。
“造孽啊!新姑爷结婚第一天就跑了!”
这在农村,可是天大不吉利的丢脸事!
周南希尴尬地关上了门。
孟逸宸怒火冲天地走了。
家里总算是消停了下来。
周母摔断了腿,连走路都费劲。
她这几年也被伺候惯了,家里的家务活是一点不沾的。
周父犯了痛躺在床上哎哟叫唤,都没人给他擦药。
家里的活没人干,每天乱糟糟的。
衣服穿得油腻腻的,也没人去洗,还穿在身上。
这么两天下来,难闻的恶臭从院子里飘出去。
路过他们家门口的邻居都是拧着鼻子过去的。
有人上村长那投诉他们家一天到晚臭烘烘的。
村长都亲自上门走了一趟,也没解决这个问题。
没办法啊。
周家的条件特殊,村长也没法给村民们一个交代。
周父周母,一个偏瘫一个瘸腿,还能咋干活啊。
他出门时,还在嘴里念叨着。
“姜知青刚走,咋能把家里搞成这个样子……”
7
村长以前也来过几趟,有姜砚舟在时,周家收拾得可干净整齐了.
这念叨声听进了周南希耳朵里,她心里泛起酸涩.
“那姜知青结婚申请都打好了,又拿回去了.”
村长最后念叨的一句话,周南希浑身一抖.
“村长你是说他之前想跟我结婚?”
“那退回来的结婚申请呢?”
她怎么从来没在姜砚舟手上看见过?
村长摆摆手就走了,压根没打算回答.
这种事现在说了又有什么用?
周南希回家结婚的假期也就批了五天.
筹备婚礼都用了三天.
刚回到文工团,周南希就被团长喊了过去.
团长端着严肃的神情,语气强硬地警告她.
“小周,你家里的情况,我们团里也了解了.”
周南希听着,也只能安静地低下头.
团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,严厉地呵斥她.
“据我了解,你这生活作风问题很严重啊!”
周南希被训得臊得慌,嘴上只能一个劲地认错.
“团里决定,让你处理好家里的事再回来!”
“是!团长.”
周南希走出文工团时,忍不住掏出了口袋里的那块腕表.
她怀念地摸了摸腕表,叹了一口气.
要是姜砚舟在,家里也不会闹得鸡犬不宁.
三年前,第一次见姜砚舟时……
他还是个青涩的下乡知青,见了人只会羞赧地咧嘴笑.
不算帅气,也不时髦,但是那张白皙的脸清秀得恰到好处.
姜砚舟被委派到他们家来扶助老人.
对周家二老礼貌又温柔,悉心照料.
周南希当时是动了心的,才会求着他不要离开.
再后来……她遇到了留学回来的孟逸宸.
孟逸宸帅气又洋气,周南希变了心,追求了他大半年.
而当时,姜砚舟还在家里省吃俭用地伺候两个老人.
沉重的愧疚几乎淹没了她.
早知道当时,就不该为了逸宸,那么冷漠薄情地对他.
至少……至少不会把姜砚舟伤透了心,直接回城里去了.
而另一边……
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.
姜砚舟总算是回到了沪城.
一下火车站,呼吸着沪城新鲜的空气.
他知道,自己的新生活就此开始.
他的爸妈早早就在火车站外边等着了.
姜母紧紧地抱着儿子,边抹着眼泪.
“砚舟啊,总算舍得回家了,还以为你不要爸妈了.”
姜父身居高位久了,说话也带着一股训人的气势.
“砚舟,你和周南希是怎么回事?”
当时在电话里,姜母也来不及问个清楚.
她搂着儿子的肩膀,也是一脸担忧.
“你不是说要等她从文工团当兵回去,领证结婚吗?”
现在怎么就只有姜砚舟一个人回城了.
姜父姜母早就想开了,让儿子带着这个农村女人回家.
再给周南希在城里安排个体面点的工作.
分一套两室一厅给小两口住上,安稳地过好日子.
“我和你爸早就说好了……”
“那小周家里的条件是差了点.”
“但砚舟你喜欢的话,品行道德没问题就行.”
姜母温柔地注视着宝贝儿子,轻声细语地说着.
什么事都没有儿子的意愿来得重要.
被姜母轻推了一下,姜父也点头表态.
“嗯,砚舟喜欢就好,你让她上城里来.”
父母的无条件支持,姜砚舟心里一暖.
真正的爱,是无条件包容的.
在周家,他付出了那么多,也没得到一点尊重.
不撞南墙不回头,他早就该回头了.
苦等周南希的那三年像个笑话.
姜砚舟仰起头来,眼里闪烁着泪光.
“爸妈……我和周南希没领证.”
“我们分开了.”
他的眼神很平静,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.
也没和父母抱怨自己在周家受的委屈.
一切都过去了.
姜父姜母隐约猜到了什么,他们对视一眼,没有多问.
他们嘴里只是念叨着:以后找个沪城的本地人也好.
知根知底又离家近.
姜砚舟暗自苦笑着,心里酸涩得不行.
在周南希那里栽了大亏,他现在很难再去考虑结婚的事.
姜砚舟被爸妈接回了宽敞明亮的家里.
比住在周家那个压抑的农村小院,要舒服太多了.
家里雇了个佣人阿姨,家务活根本不用他干.
姜母拉着儿子生着厚茧的双手,心疼坏了.
“他们舍得让我的宝贝儿子干这么多活……把手都磨成什么样了.”
姜砚舟垂着眼,打量着留下太多干活痕迹的手,淡笑着.
“妈,都过去了.”
他以后不会再回去了.
心甘情愿给周家人当保姆的日子,只当作是一场梦.
姜砚舟的各方面条件优秀,也有教学经验.
他顺理成章在沪城的一所小学当上老师.
那小学离家里很近,骑着自行车过去也不到十分钟的路程.
他下乡这三年,除了苦等周南希和照顾周家二老,也有了很多不一样的感悟.
姜砚舟一边教书,一边写出了一本下乡知青的感悟录.
书里着重地描写了农村孩子的求学困难,和当地教育设施的极度落后.
“每个孩子都是一颗等待发芽的种子,而阳光和雨露并没有眷顾农村的土地.”
他的闲暇时间多了起来,每逢周末还会去参观各种画展.
姜母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时,送了姜砚舟一张很稀罕的画展门票.
这个画展炙手可热,姜砚舟都买不到门票.
他仰慕那个写实派大师已经很久了,可惜一直没机会去现场看看画展.
只是在妈妈面前说过几回,就被记在了心里.
那阿姨笑容和蔼地送上了那张门票.
“这种艺术的东西,阿姨也看不懂,留着也是浪费.”
她嘴上说着没什么用,实际上姜砚舟也知道,这肯定是他妈妈拜托找的.
姜砚舟惊喜地接过门票,真诚道谢.
“谢谢张姨!”
也谢谢妈妈.
这个写实派大师果然出名,画展上人头攒动.
8
姜砚舟站在一幅画前,目不转睛地欣赏着。周围的游客都挤在那些成名作前,而这幅画却显得有些冷清。不过,姜砚舟却对这幅画情有独钟。画中描绘的是龟裂大地上破土而出的新芽,现实派大师的笔触细腻而真实,整个画面充满了生命力。即便是在荒芜的土地上,顽强的种子也能顽强地生长。
“你也喜欢这幅画吗?”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“我看你已经站在这里半小时了。”姜砚舟转过头,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站在他旁边,觉得她有些眼熟。
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他试探性地问道。
看到姜砚舟的正脸,那个年轻女人也愣了一下,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。
“大学的鉴赏社团……姜学长忘记了吗?”她微笑着说。
姜砚舟这才想起,大学时他确实参加过一个鉴赏社,而她正是那个爱好相同的学妹。
“我是比你小一届的许思思。”她自我介绍道。
姜砚舟恍然大悟,他们曾有过几次愉快的交流。
“这幅画真的很有生命力,我觉得这是陈大师最好的作品。”许思思说道。
“我也是这么认为的。”姜砚舟点头赞同。两人相视一笑,仿佛找到了共鸣。
从那以后,他们时不时地约着一起看画展。和爱好相同的人相处,姜砚舟感到更加放松。每次出门,他总是忍不住嘴角带笑。许思思说话幽默风趣,又懂得分寸,和她相处既轻松又愉快。
姜母看在眼里,偷偷拉住儿子问:“砚舟啊,听说你最近总是和一个年轻小姑娘一起出门?”她好奇地笑着。
“妈,她是我在大学的学妹,叫许思思。”姜砚舟解释道。
姜母笑得更开心了,追问道:“你们在处对象啊?”
姜砚舟愣了一下,赶紧摇头否认:“妈,别乱说,我们就是朋友而已。”他曾在周南希的感情上受过伤,不想再轻易地把感情交付出去。
姜母看到儿子有些抗拒,叹了一口气,没有再多问。她觉得许思思看起来比周南希好多了,就让他们自由发展吧。
姜砚舟正准备出门,客厅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。姜母接起电话,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。
“你是谁,来找我们家砚舟的?”她问道。
姜砚舟走过来,疑惑地问:“妈,谁找我啊?”
姜母皱着眉头,把电话递给姜砚舟:“你来接吧。”
姜砚舟接过电话,平静地说:“喂,我是姜砚舟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,传来一道疲惫沙哑的声音:“砚舟……求你回来,我们家不能没有你……”
姜砚舟愣了一下,没想到是周南希打来的电话。他不想去问对方是怎么找到他家电话的,只是平静地说道:“你已经结婚了,就不要再联系我了。”
周南希沉默了一会儿,语气中带着一丝哀求:“和我爸妈相处三年的感情,你都不在意了吗?我们之间的感情,你也不在意了吗?”
姜砚舟淡淡地回答:“我在意什么?在意在你家当三年保姆?在意被你哄骗着等了三年?在意你因为一句谎话,把我关在柴房里挨冻受饿?”
周南希还在道歉,用她自以为是的方式:“我知道,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。你回来,我让逸宸给你道歉,我让我妈给你道歉。”
姜砚舟直接打断她的话:“不用了。”他挂断了电话,没有丝毫犹豫。他不可能放弃眼前的生活,再回去当保姆。更重要的是,被辜负的感情,已经回不去了。
姜母在一旁安慰他:“以后她来电话,我都不会再让你接了。”
这时,门铃响了。许思思站在门口,礼貌地和姜母打招呼,一口一个伯母叫得很顺口。她很会和长辈相处,几句话就把姜母逗得笑开花。姜母也趁机问起她的家庭情况。
“噢噢,爸爸是大学教授,妈妈是医生……”许思思回答道。这是一个高学历家庭,姜母相当满意。她看得出来,这姑娘对自家儿子有想法,这媳妇她是认定了。
没聊过几分钟,姜母找了个借口出门买菜,让他们单独相处。姜砚舟领许思思去参观了他的画室,还把刚新鲜出炉的书当作礼物送给她。他们像是最默契的朋友,互相对对方的爱好十分感兴趣。
许思思捧着那本描写农村孩子困境的书,认真地说:“我也下乡当过支教。”
“跟你同一年去的,可惜去的不是同一个地方。”她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遗憾。
姜砚舟有些疑惑:“你比我晚一年毕业,怎么会同一年下乡?”
9
许思思微微一笑,似乎有些难以启齿。“你的画很有灵气,字也写得很好呢。”她轻声说道。
姜砚舟淡淡地回应:“谢谢。”
临走时,许思思递给他一份礼物。那是一幅她亲手绘制的画像,画中的主人公正是姜砚舟。画中的他侧着脸,神情专注而虔诚,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展览。姜砚舟仔细端详着这幅画,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。
“谢谢你把我画得这么好看!”他诚恳地说道。
许思思试探性地问道:“以后我能常给你画画吗?”
姜砚舟点了点头:“当然可以。”
许思思的眼睛亮了起来,又问道:“你能接受我吗?”
姜砚舟转过脸去,没有直视她的眼睛。他不想再涉足感情的漩涡,因为那只会让他心软.他心里清楚,自己已经不想再被感情所困.
接下来的几个月里,周南希时不时地打电话过来,但每次都被家里的保姆阿姨或姜母接了,没有机会再和姜砚舟说话。保姆阿姨有些疑惑地和姜母提起:“那个小姑娘好像没再打过来了。”
姜母松了一口气:“那就好,我不希望她再打扰砚舟的生活。”她了解姜砚舟的倔强性格,如果不是被伤得太深,他绝不会这么决绝地回家。再联想到之前他们的电话内容……那个周南希都已经结婚了,还敢来骚扰砚舟!姜母板着脸,又交代道:“多留着点,别让他有机会和砚舟说上话。”她的儿子是个温柔又心软的人,姜母不希望他再一脚踏进泥潭。
在这几个月里,姜砚舟终于写完了手里的那本书。姜父的主编朋友偶然间看到他的这本书,赞不绝口,还问他愿不愿意走出版路线,就从他的出版社出版。姜砚舟答应了,他写书的目的,就是让更多人看到农村孩子的上学窘境。“一定会大爆的!”那位主编叔叔热情洋溢、自信满满,他捧着那本书视若珍宝,双目炯炯有神。
……
姜砚舟像往常一样,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。隔壁办公桌的老教师陈老师和他提了一嘴:“姜老师,今天会有一个新老师过来报到。听说是国外留学来的,麻烦你带一带。”
姜砚舟今天的排课不多,正好能带新老师熟悉一下环境。他随口一问:“新老师叫什么?”
陈老师递过来一份资料。姜砚舟低头看了一眼,愣住了。上面的姓名是:孟逸宸。是巧合吗?
下一秒,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。孟逸宸嘴边的笑顿时僵住,惊愕地盯着姜砚舟看。“你怎么在这?”声音有些破音,尖锐得有些刺耳。
“你们认识?那正好,孟老师就交给你带着了。”陈老师推了推老花镜,赶着去上课。办公室里就剩他们两个人。
孟逸宸皱着眉头,目光不善。“你怎么阴魂不散的?”一想到周南希还对姜砚舟念念不忘,他更是恨得牙痒痒。
姜砚舟轻笑着,懒得和他斗。“孟老师,这里不是乡下。”他只是平静地提醒孟逸宸别在这里惹事。惹得一身祸,也不会有周南希再来护着他。
孟逸宸这个人变脸变得相当快。刚才还皱着眉头一脸嫌恶,现在他又温柔一笑,亲热地说着:“砚舟弟弟怎么会这么想呢?我们还是一家人。”
故意加重了“弟弟”的音,想刺激姜砚舟。姜砚舟不知道他想搞什么幺蛾子。他平静地纠正道:“请叫我姜老师,而且我们也不是一家人。”
不想和他这耽误时间,姜砚舟转头想走出去。他想喊别的老师来带孟逸宸。姜砚舟的心里早就没有怨恨了。更多的是,不想再沾上这一家人的晦气。
“嘎吱……”正好有个老师推门进来。孟逸宸瞬间委屈地红了眼眶。“砚舟弟弟,南希已经和我结婚了,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。”
进门的秦老师尴尬地笑了笑,不知所措。他正转身要走,又被孟逸宸拦了下来。“我是新来的老师孟逸宸,初来乍到,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照顾。”他讨好地往秦老师手里塞了几颗大白兔糖当作礼物。大白兔糖是沪城少有的洋货糖果,普通职工家庭都很难拿出手来送人。
孟逸宸见秦老师乐呵地收了,他得意地斜了姜砚舟一眼。他又从包里掏出了一大把大白兔奶糖,还殷勤地给每个老师的办公桌上发了几颗,唯独刻意漏了姜砚舟的份。
姜砚舟不想和他做幼稚的斗争,安静地坐在座位上备课。“哐当。”清脆的陶瓷撞击声传来。他放在桌上的水杯被人撞了一下。杯子里的水溅出来,洒在了教案上。纸上大片区域都被浸湿,笔渍渗出了一大团黑。
姜砚舟冷眼扫过去。孟逸宸炫耀似的晃了晃手里的陶瓷杯。时新款的陶瓷杯上,是特意定制的。上面的彩绘是孟逸宸和周南希的结婚照。他毫无诚意地张口就道歉:“对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,我就是想叫你一下。”
孟逸宸擅长扮可怜,话音一转。“刚才发糖的时候把你给忘了,现在给你。”施舍似的丢过了两颗大白兔奶糖。又很贴心地提醒了一句:“姜老师可能没吃过,剥开的糖纸要记得撕掉。”
直到现在,孟逸宸还觉得姜砚舟就是个乡巴佬。不过是运气好,被分配到城里来工作。
“砰!”一声闷响。姜砚舟当着他的面,把那两颗糖随手丢进了痰盂盆里。“你……”孟逸宸气得面红耳赤,一时语塞。
“哐当……”姜砚舟又以牙还牙地拿起陶瓷杯撞过去。他用的力道很重。孟逸宸捧在手里的陶瓷杯洒出水。他身上那件熨烫得整齐的衣服被洒出了一大块水渍。就连头发也沾着一泡茶水。看着非常狼狈。
孟逸宸都快气晕了,愤怒地盯着姜砚舟。“你真恶毒!”愤恨的语气,好像错全在姜砚舟身上。
10
姜砚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表演。
要是换作以前,周家一家子人都会袒护着孟逸宸。
可惜现在无人在意。
那秦老师埋着头备课,就假装没注意到他们的小矛盾。
姜砚舟淡笑着,重复着他刚才的话。
“对不起,我也不是故意的。”
只是以牙还牙而已。
他放下陶瓷杯,旁若无人地接着备课。
刚才的那点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。
姜砚舟心无波澜地撕下了泡水的纸。
上了年纪的陈老师推门进来。
他戴着老花镜,走到办公桌前才发现多了几颗白兔奶糖。
“姜老师,你人真好啊!”
“之前给我们每个人都送那么一大包,吃都还没吃完。”
“这又送了几颗,我这张老嘴够幸运的,能天天吃甜的。”
“陈老师,您误会了,这不是我送的。”
姜砚舟不会送这仨瓜俩枣来讨好人。
他的姨父拿到了生产许可,开了家大白兔奶糖厂。
上次给他们家送了一大袋奶糖,姜父姜母都不爱吃甜食。
吃不完也浪费,他就顺手拿到办公室里来分了。
那陈老师愣了愣,下意识地问:“那是谁送的?”
孟逸宸脸色铁青,刚才的得意都被狠狠打了脸。
他当作宝贝来送人的礼物,是姜砚舟随手就能拿出来一大包的。
“我一般也不会送一两颗。”
姜砚舟轻笑着,漫不经心地补了刀。
“有点寒碜了。”
孟逸宸脸色僵硬又难堪,低下头,一句话也没说。
有孟逸宸在的地方,注定是不会平静。
姜砚舟留着戒心提防着,也不至于因为这事影响心情。
在他的反击过后,孟逸宸消停了一天。
又过了个周末。
姜砚舟再次回学校上课。
一进办公室,齐刷刷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他看过来。
那些好奇的、八卦的目光……
让姜砚舟皱起了眉头,心里一跳。
但他一大早安排了课,没空去询问清楚。
只是放下背包,就往教室赶去。
从教室走出来时,和他关系最好的杨老师偷偷叫住了他。
“姜老师……你知道办公室里这几天都在传什么吗?”
姜砚舟大概猜到是谁在挑事,还算平静地问。
“传什么?”
“都在说,你勾引有夫之妇,就是那个新来的孟老师的妻子。”
姜砚舟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。
他勾引周南希?
他都已经主动离开,连婚礼都没去参加。
这算哪门子勾引?
杨老师怕他生气,赶忙解释着。
“我只是听说哈,我肯定是不相信的。”
姜砚舟正好接下来一整个上午都没课。
他有时间好好地和孟逸宸清算一下。
刚走到办公室门口,里头就传来说话声。
“孟老师,姜老师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啊,这话可不能乱说的。”
是李老师略显苍老的声音。
孟逸宸可怜兮兮的声音传来。
“婚前,他就对我抱有敌意。”
“婚后,他还对我妻子念念不忘……信写了一封又一封。”
“如果他还执迷不悟,我会向学校举报的!”
姜砚舟听得都快气笑了。
他径直推门走了进去。
原本还在说话的几个老师顿时安静下来。
孟逸宸瞪着眼眶,还有些怨恨地盯着他。
“起来。”
姜砚舟一走过去,就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。
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,孟逸宸顿时惊慌失措。
“你要拉我去哪!”
姜砚舟用力地拽着他的手臂,扯着往外走。
“去校长那里说清楚。”
“如果你拿不出证据,那就自行承担造谣的后果。”
遏制谣言的最好手段,是将事情彻底闹大。
听到这话,孟逸宸脸色煞白,剧烈地挣扎起来!
他当然没有证据!
本来也就是随口说说、恶心一下姜砚舟这个贱人而已。
要是闹到校长那里,他的工作都要丢了!
“我不去……”
姜砚舟没有搭理他,用力拉着他。
“你不是要去校长那举报我吗?现在就去。”
“不去了……”
他们两人在办公室里僵持着。
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陈老师出面制止了这场闹剧。
“姜老师,大家都是一个办公室的,学生正好下课了,闹大了不好。”
姜砚舟看在陈老师的面子上,松开了孟逸宸。
他冷漠地扫过去一眼,逼着他说:“告诉大家,你是造谣的。”
孟逸宸藏不住怨恨的眼神,咬着嘴唇不说话。
他当然不愿意承认。
办公室里配备了一台座机。
姜砚舟平静地走到了座机边上,拨弄起电话轮盘。
“那我现在给校长打个电话。”
他慢条斯理地拨弄着号码,等待着孟逸宸开口。
孟逸宸几乎快把嘴唇咬出血来。
他憋红了一张脸,咬牙含恨地脱口而出!
“对不起……都是我乱说的!”
姜砚舟拨弄电话轮盘的手,依旧没有停下来。
“我都道歉了!你到底还要怎么样!”
孟逸宸有些歇斯底里地吼起来。
李老师一向是个老好人,忍不住在边上叹气。
他再一次开口劝道:“姜老师,都是同事,算了吧,他应该也知道错了。”
这场闹剧,最终还是没闹到校长那里去。
几句不算太重的八卦流言,不足以让孟逸宸真的丢了工作。
姜砚舟也没想再浪费时间,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
这一次,耳边不再有流言蜚语。
他能够安静认真地备课。
为了防止再起幺蛾子,李老师赶紧给孟逸宸安排了课。
孟逸宸上完课,满脸疲惫地回到办公室。
安静的办公室里,只有姜砚舟低头写字的沙沙声。
其他人都不在,只剩下他们俩。
孟逸宸也不用在人前装模作样。
“姜砚舟,你满意了吧?闹得我丢大了脸!”
他肆意发泄着自己的怒火,却无人接话。
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软绵绵的无力感。
气得孟逸宸脸色发青。
过了好久,姜砚舟放下了笔,才有空搭理他。
“那是你自找的。”
11
孟逸宸被他气得够呛,总算消停了一会儿。
好不容易安静下来,又听到他拨弄电话轮盘的动静。
“请让你们厂里的周南希接一下电话。”孟逸宸拨通了电话,挑衅似的喊着。
“南希,我想你了。”他一边说着话,一边还留意着姜砚舟的表情。
见对方无动于衷,孟逸宸咬牙下了猛料。
“你能不能来学校接我啊?”电话里,伴随着厂房嘈杂的声音,周南希不耐烦地拒绝了他。
“我很忙,没空。”接着,她听到了孟逸宸温柔的声音。
“不工作,你是不是就会来接我?”这句话是威胁。
周南希被迫从文工团离开后,就无所事事。
在孟父的帮忙下,进了沪城的一个钢铁厂。
如果没有这份工作,她就得离开沪城。
这几个月以来,他们夫妻大吵小吵不断。
每一次吵架,孟逸宸都会拿工作的事情要挟恐吓她。
周南希皱起眉头,还是答应了。
“好,等我下班,我去接你。”以前她追求孟逸宸时,还在文工团里工作。
两人接触的时间短暂,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生活上的矛盾。
孟逸宸还不太满意她的勉强,得寸进尺。
“不要,我要你现在就来接我。”电话里的声音透着疲惫,沉默了两秒。
周南希知道,她的反抗没有用,还是答应了下来。
“那我等你来哦。”孟逸宸满意她的回答,又挑衅地斜了姜砚舟一眼。
实际上,他的通话内容,姜砚舟都没听清楚。
他埋头在修改最新一版的稿件,在一个情节上犯了难。
钢笔尖头悬在纸张上,悬而未决。
办公室的门被敲响。
一个身影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。
“姜砚舟!?”声音震颤,嗓音激动!
“我总算找到你了!”姜砚舟正低头写稿子,手臂突然被紧拽住。
几个月不见周南希,他的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周南希变得萎靡颓唐,脸上还挂着疲惫。
但这都与他无关。
姜砚舟不想和她再有任何纠缠。
而且,这里是学校,他也不想再一次坐实谣言。
姜砚舟用力地甩开了她的手。
他抬起平静的眼睛看过去时,语气疏远又冷淡。
“松手,周小姐请自重。”周南希失魂落魄地注视着姜砚舟。
“砚舟,你还在恨我对吗?”自从开始照顾家里父母的生活起居……
她才知道姜砚舟这三年日复一日的忙碌有多辛苦。
姜砚舟没搭理她,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稿子。
周南希炽热的目光紧追着他,也看到稿子的内容。
“下乡知青照顾……留守老人……”她一字一句地念出来。
“你还在意我爸妈,也在意我,对吗?”周南希总觉得,一切还是回到一开始。
回到三年前,她和姜砚舟还是一家人。
下一秒,姜砚舟决绝地打碎了她的妄想。
他拿起钢笔,果断划掉一直纠结的一个情节。
这个情节写的是,农村父母年迈残疾,但家里无人照顾的情况。
姜砚舟是以周家为原型写的,亲身经历,真情实感。
来日不可追。
他不愿意那段往事将自己牵绊住。
周南希瞳孔紧缩地怔在了原地。
在姜砚舟收拾好东西要走时,她又拦了上去。
“别走……你至少说句话。”
“周南希!你到底是来接谁的!”孟逸宸气急败坏地拉住周南希的胳膊。
他气得头昏脑涨,脸色有些扭曲。
一时之间口不择言地讽刺出声。
“以前不是口口声声说拿他当弟弟吗?”
“都结婚了,现在装什么深情啊?”两句话说得周南希的脸色更加难看,一言不发。
姜砚舟听到身后传来清脆的碎裂声。
“砰……”那个特制的恩爱陶瓷杯被摔在地上。
四分五裂的碎片落到了他的脚边。
他看也不看一眼,背着包快步离开。
不可能再回头了。
姜砚舟骑着自行车出了学校的门。
没骑多久,身后就传来叮铃铃的响声。
周南希骑着自行车赶了上来。
她的车后座上空空如也。
周南希温柔地笑着,朝着他喊。
“砚舟,你今晚有空吗?”
“今晚大兴电影院有一场……”她的喊声不算小,学校门口又人来人往。
姜砚舟不希望自己身上又出现乱七八糟的谣言。
他皱着眉头,直接打断了周南希的话。
“别说了。”
“麻烦你尊重我,也尊重你的丈夫可以吗?”
已婚的身份是结结实实地焊在周南希身上的。
她无从反驳,话音被梗住。
周南希动了动嘴唇,还想解释什么。
姜砚舟没耐心等她说话,早就骑着自行车离开了。
接下来的半个月,周南希总算是消停了。
孟逸宸也学了乖,在办公室里老老实实待着。
不敢再轻易地招惹他。
姜砚舟没课的时候,也会待在办公室里修改自己的稿件。
他偶尔也会将修改好的几篇稿子拿给其他老师看。
旁观者清,读者的眼光有时候更为毒辣。
老师们对他的稿子赞不绝口。
“姜老师,你这是要出书啊!”
“写得这么好!肯定是要出版了!”
“我看你每天写写涂涂的,怪辛苦的。”
姜砚舟只是淡笑着不说话。
他整理好修改完的稿子,妥善地收了起来。
这是他几个月以来的努力成果。
“姜老师,下节是你的课吧?”同班的老师走过来提醒他。
上完最后一节课回来时,天都黑了。
姜砚舟匆匆地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。
他一向是个细心的人,所有东西都会整齐地放好。
一支钢笔突兀地出现在了桌子上。
而且连笔盖都没盖好,一点钢笔墨水渗了出来。
他不可能会犯这么粗心的失误。
姜砚舟心里一惊,赶紧打开了抽屉。
放在抽屉里的一叠稿子凌乱地散开来。
看得出来,每一张稿子都被钢笔渍糊出了黑团。
12
在办公室里,姜砚舟发现自己的稿件被毁损,一时之间慌乱不已。
但他很快冷静下来,心想:事已至此,慌张也无济于事。
他性格随和,与办公室的同事们相处得都很融洽。
在过去的几个月里,他从未与其他老师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,唯独上周刚来的孟逸宸是个例外。
姜砚舟心想,自己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大张旗鼓地宣扬质问,那属于造谣行为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毁损的稿件收了起来,又把那支钢笔也包好,心想自己有的是办法治一治孟逸宸的罪。
刚走出办公室,姜砚舟就迎面遇上了嘴角含笑的孟逸宸。
平时看他像仇人的孟逸宸,现在心情大好,还热情洋溢地和姜砚舟打起了招呼:“姜老师,今天天气真好啊。”
姜砚舟平静地笑着,顺势回答:“是啊。”
他背着包走过去时,听到了孟逸宸轻蔑的嗤笑:“装什么呢装。”
回到家后,姜砚舟第一时间将保存好的稿件和钢笔都用透明袋收好。
他走到座机边上,看着电话簿拨弄起电话轮盘,问道:“喂,你好,请问是鉴定中心吗?”
对方回答:“对,我是姜砚舟。”
他接着说:“我想要鉴定一份资料上的指纹。”
对方询问:“请问要多久才能出结果?”
听到鉴定中心承诺一周后出结果,姜砚舟才挂断电话,心想指纹鉴定一出,足以让孟逸宸百口莫辩。
到时候,他再怎么想耍赖也无济于事。
打完之后,姜砚舟又给出版社的叔叔打去了电话,告知他的稿件被人破坏了,可能要延迟半个月出版。
那位出版社主编比他还心痛,怒斥着:“破坏他人著作,是违法行为!是谁这么大胆!”
姜砚舟淡定地安抚道:“没事的叔,我会亲手送他进拘留所。”
接下来的一周,姜砚舟表现得若无其事。
那些稿件都是他用心写出来的,一字一句全都记在他的心里,重新再写一遍也不会太难。
孟逸宸也心情愉悦地嘚瑟了好几日。
姜砚舟在低头写稿时,他还要故意凑上来看两眼,阴阳怪气地说:“姜老师,你的书写了这么久,怎么还没出版?不会是没人要吧?”
不阴不阳的话,配合着十足无辜的表情。
他又想要激怒姜砚舟,扯着嗓音说:“我有个亲戚家是收废品的。我能给你讲个价,帮帮你怎么样?”
最近一切都很顺利,孟逸宸笑得很得意,一时之间都有些肆意妄为。
连一向老好人的李老师都看不下去,眉头紧皱着,老脸严厉地板了起来,呵斥道:“够了,孟老师,办公室是老师们休息的地方。如果你想吵闹,就一个人出去吵,别耽误了大家。”
办公室里霎时安静。
孟逸宸恨得咬紧牙关,冷哼一声走出了办公室。
坐在姜砚舟边上那个老师性格直爽,他无所谓地耸耸肩,心直口快地哼笑着:“搞得好像是我们欺负他了一样。”
有人先开口抱怨,也有其他老师接二连三地接话:“一天到晚针对姜老师不说,课上得也不咋的。”
“我去旁听过他的课,乱七八糟的,一看就没备课。”
“这种对教书都不上心的人,怎么会被安排到这里来啊。”
座机的铃声响起来,边上的老师顺手接了起来,问道:“喂,校长?您有什么事吗?”
对方回答:“哦哦,有事让姜砚舟姜老师过去一趟?”
姜砚舟到达校长室时,孟逸宸正在告状:“校长……我和姜老师以前可能有点小矛盾,我只是想和他好好相处。希望您能帮忙调解一下。”
早就猜到是孟逸宸在整些幺蛾子,姜砚舟敲门走了进去。
校长的本意是和稀泥、让两个闹矛盾的老师互相道个歉。
他也不可能只相信孟逸宸的一面之词。
更何况,姜老师在学校里的人缘一直都不错。
他没想到的是……姜砚舟一走进办公室,扫过孟逸宸一眼,出口就是一句举报:“校长,我举报孟逸宸毁坏我的稿件,已经构成违法行为。”
孟逸宸一听这话,脸色霎时大变。
他很快镇定下来,理直气壮地说道:“你凭什么污蔑我?哪里有证据?”
姜砚舟等的就是这一句话。
空口无凭,他当然是有证据的。
他冷眼看着孟逸宸,问道:“你敢说你没碰过我的稿纸?”
面对姜砚舟的冷眼,孟逸宸目光闪烁。
他还是一口咬定了自己是被诬蔑的:“是吗?”
姜砚舟冷笑了一下。
前天晚上,姜砚舟就接到了鉴定结构的电话,确定钢笔上、稿纸上都出现了孟逸宸的指纹。
孟逸宸的这句话,无疑是把自己坑进了深沟里。
面对孟逸宸怨毒的眼神,姜砚舟淡定地说道:“校长,我已经让鉴定机构把鉴定结果寄到了学校里来。现在,应该就放在学校的邮箱里。”
孟逸宸的脸色霎时变得灰白无生机。
放在校长桌上的鉴定报告,让他完全无法抵赖。
姜砚舟平静地一字一句说着:“我的稿件早已经通过了沪城出版社的审核,即将出版。孟逸宸的行为属于恶意撕毁具有巨大经济价值的稿件,影响恶劣。明天,我将带上稿件和鉴定报告,前往派出所报案。”
每说出一句话,都能看到孟逸宸毫无血色的嘴唇抖了抖。
校长面色铁青地拍了拍桌子,吼得很凶:“孟老师,你怎么解释!?”
出了一个进派出所、有案底的老师……学校的名誉扫地!
他这个做校长的面子该往哪儿放!
“对不起……我……”孟逸宸脸色苍白、一个劲儿地道歉。
他不想坐牢……
“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……校长我错了。”
他以为毁掉的只是姜砚舟随手写的稿子。
没想到这篇稿子会有这么高的价值,足以害得他进拘留所。
姜砚舟冷眼看着他面容凄惨,面无表情。
他知道,孟逸宸不是真的知道错了,只是害怕了。
害怕要去承担自己造成的恶劣后果。
13
校长气得又拍了拍桌子。
“你和我道歉没有用,你求一下人家姜老师吧!”
孟逸宸惊慌失措地借用校长的座机,给钢铁厂打了个电话。
打给的是他的妻子周南希。
“南希,我要坐牢了,你快来!”
“求你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,来帮我和砚舟弟弟说点好话。”
孟逸宸脸色苍白地瘫坐在地上,双目无光。
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完了。
半个小时后,周南希赶了过来。
闹得再大,他们也是正经结过婚的夫妻。
周南希还想替孟逸宸求情。
“他知道错了,砚舟你看在我们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,就……”
这时候还能提到一家人,她可能从来也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了。
他当时被关柴房挨冻受饿,也没人替他求情。
姜砚舟在心里自嘲地苦笑了一下,面无表情地拿着鉴定报告走了。
他不会心软。
孟逸宸但凡有愧疚,也不会毁了他写了三个月的稿件。
人总该为自己做过的错事负责。
他走出校长办公室时,还能听到校长的呵斥声。
孟逸宸带着怨毒的说话声还隐约传来。
“他怎么这么狠心……”
果然……这种人就算做错了事,也不会将过错算在自己头上。
不只是孟逸宸……
周南希、周父周母都是这样的人。
一家子人烂成了一团。
姜砚舟拿着证据举报了孟逸宸。
孟逸宸被罚大额罚款,加上拘留半个月。
这半个月的拘留案底,足够让孟逸宸出来以后很难再找到正经工作。
他的家庭条件只能算勉强富足。
一下子交完了巨额罚款,一家子人被迫搬出了大房子。
周南希借此机会,向沪城的法院上诉,解除了他们的夫妻关系。
理由是夫妻两人感情破裂,结婚后已经分居三个月。
姜砚舟再一次将修改完善的稿件交到了出版社。
他骑到半路上时。
“叮铃铃……”
一辆自行车骑到了他的边上。
自行车车篮里堆放了一大束灿烂的玫瑰花。
周南希停下自行车,捧着玫瑰花,又掏出大红本子的离婚证。
“我和孟逸宸已经离婚了,我们其实都……还没圆房过。”
“我能追求你吗?姜砚舟。”
她的目光专注又深情,像极了三年前向姜砚舟告白的那个晚上。
同样的一句话,让当年下乡的姜知青决绝地丢掉了回城的火车票。
在穷困潦倒的周家,苦等了她三年。
像是怕姜砚舟拒绝,周南希不由分说地将玫瑰花塞了过来。
直接一股脑地都丢在了姜砚舟的自行车车篮里。
“送给你的,不能还回来了。”
浓得呛人的花香,让姜砚舟皱紧了眉头。
他也停下了自行车,把那一大捧玫瑰花丢进了垃圾桶。
干脆利落,毫不留情。
周南希的脸色僵硬,她又从口袋里取出了两张电影票。
“今晚大兴电影院有场好看的……”
整个沪城一共也就三家电影院。
电影票昂贵又稀缺,她花了半个月工资才买到了两张。
姜砚舟看也没看她,踩着自行车离开。
“以后别白费功夫了。”
周南希费那么大劲,无非就是想让他再回去伺候他们一家子人。
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。
他没想到周南希的脸皮会那么厚。
姜砚舟每天到达办公室,总能发现桌上多了一件礼物。
有时候是花束、有时候是一条毛巾,还有陶瓷杯等小礼物。
每一件礼物都包装得很精致,用意明显。
次数多了,办公室的老师们都开始打趣姜砚舟。
“每次趁你去上课,她就偷偷摸摸地来,我们都见过好几次了。”
“姜老师真是铁石心肠的,礼物送得那么用心,看都不看一眼。”
在这之前,周南希一共也就来过两次学校。
其他老师也不知道这是孟逸宸的前妻。
平时的玩笑话,姜砚舟听听也就过去了。
这一次不一样。
他正了正神色,神情严肃地看向了其他人。
“我会把礼物全部退回,大家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。”
姜砚舟将所有礼物一股脑地打包起来,放进了袋子里。
他不想和周南希纠缠,拜托李老师代为转交。
等到姜砚舟下课回到办公室,周南希已经在那等着了。
一看到他,周南希霎时双目一亮,深情款款地唤了一声。
“砚舟……你来了。”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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